悼念玛丽·居里

20世纪50年代早期，在一次采访中，当爱因斯坦被问道谁是他尊敬的科学家时，他只提了两个人：洛伦兹和居里夫人（Marie Skłodowska-Curie，1867—1934）。居里夫人比爱因斯坦大12岁，两人1909年初次相识，但印象不深。当时居里夫人已名满天下，而爱因斯坦才刚登上世界科学舞台。1911年第一次索尔维会议让两人真正相识。当时居里夫人与朗之万之间的绯闻正闹得沸沸扬扬，爱因斯坦写信支持给居里夫人，让她不要惧怕流言。会后不久，爱因斯坦请求居里夫人为自己给布拉格德语大学写封推荐信，居里夫人毫不犹豫，对爱因斯坦的科学成就和个人品质给出了高度评价。两人之间开始了愉快的交往，这种友谊甚至扩展到了家庭成员之间的互访。“一战”后，俩人都致力于科学界的国际合解，特别是通过国际联盟智力合作委员会。该委员会常常违反爱因斯坦珍视的国际精神，对此爱因斯坦非常不满，曾两次退出该委员会。在居里夫人的劝说下，他又两次重新加入。爱因斯坦最初评价居里夫人，“非常聪明，但像鱼一样冷，也就是说，她缺少所有的喜怒哀乐。”随着岁月的流逝，爱因斯坦认识到了居里夫人身上的高贵品质。本文是爱因斯坦在居里夫人逝世一年后，1935年11月23日在纽约罗里奇博物馆（Roerich Museum）举行的居里夫人悼念会（Marie Curie Memorial Celebration）上的发言，译自1950年英文版《爱因斯坦晚年文集》，参考了1975年德文版《爱因斯坦晚年文集》。

当一位像居里夫人这样杰出的人物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我们不应仅仅满足于回顾她的工作成就为人类做出的贡献。杰出人物的道德品质可能比纯粹理智的成果对一个时代以及整个历史进程的意义还要大。不仅如此，甚至后者的取得也要在极大程度上依赖于道德境界，而且这种依赖程度比通常认为的要大得多。

我很幸运能与居里夫人保持20年高尚而纯洁的友谊。她那伟大的人性使我的崇拜之情与日俱增。她的力量、她的意志的纯洁、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她的客观公正、她坚定不移的判断力——所有这些不易被发现的品格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她在任何时候都认为自己是一名社会公仆，她那极度的谦逊从未给自满留下任何空间，她始终感觉到社会的残酷与不平等并因此备受压抑，这使她的外表带有严肃的一面。而这一点很容易被不熟悉她的人误解——这是一种罕见的、不能为任何艺术气质减轻的严肃。一旦她认为某条道路是正确的，就会毫不妥协、持之以恒地追求到底。

她一生中最伟大的科学成就——证明放射性元素的存在并把它们分离出来——并不仅仅因为她超凡的直觉，还因为她在无法想象的极端困境中仍然保持的专注与执着，而这在实验科学的历史上是不常见的。

假使居里夫人的品格与献身精神所具有的力量仅有一小部分还活在欧洲知识分子的心中，那么欧洲就会拥有一个更加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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