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想养猫咪我想养只猫原创
快到退休年龄了,老年和童年就这样突然对接起来,小时候很多画面都清晰浮现。可中间的几十年从来都没有想起过。
我们家四合院正上方的三间大瓦房,农业社做了粮库。粮囤顶部粮食上还会盖长方形的印章。满囤的五谷引来了无数老鼠。老鼠才不管什么印章,在上面又吃又玩,每次开库分粮,队长叔叔都要骂。
“吃你就吃,你看糟蹋了多少?坏怂老鼠就应该灭绝。”
我们家也遭殃了。粮食、馍、衣服、箱子, 能吃的不能吃的都啃。墙角的老鼠窝用泥糊、用石头堵、用水灌。老鼠夹放在老鼠出没的要道,可老鼠却很少上当。最终证明做的都是无用功。
老鼠多到成灾。晚上奶奶把馍藏在大黑锅里,老鼠把木锅盖啃个洞,钻进去吃,害的妈妈把锅洗了无数次,把锅烧红了消毒还是觉得膈应。把馍篮子吊在房梁上,老鼠顺着绳子爬下来,不但吃了馍,还留下老鼠屎。粮食紧缺的年代,可惜了饼子、恨透了老鼠。白天偶尔能看到老鼠闪电般跑过,但晚上就肆意疯狂了。顶棚上跑步乱窜,偶尔还互相打的吱吱叫。最害怕的一幕是老鼠蹿上炕,瞪着两只贼眼睛,吓得我和姐姐惨叫着跳下炕,光脚站在地上,老鼠蹲累了,才慢吞吞的走到炕边,跳下来,我们立马闪开一条通道,让老鼠走。老鼠狂到把我们小孩根本不放在眼里。
有天爷爷赶集,又抱回一只黄色的小花猫。
奶奶责怪爷爷。
“咱家养不住猫,我说你买回来就是害猫娃命哩。”
我们家就是养不住猫,要不就死了,要不就丢了。这是第六只猫了。猫咪坐在爷爷的大手掌里,眼睛大大的,很可爱。爷爷让我抱着跟他到磨房,还叫五叔和哥哥也到磨房来。
爷爷从我怀里接过猫放在石磨上,用一个筛子扣住。
爷爷说:“咱家养不住猫,说是怪咱家有两个属虎的。”
五叔和哥哥都属老虎,五叔刚好大哥哥一轮。
“你俩给猫磕三个头,要服猫!咱给猫起名叫虎虎。”
五叔吃惊的看着爷爷。
“你不是说大丈夫头可断、膝不能屈,……”
爷爷不容五叔把话说完,命令:“不说了,磕头!”
五叔拉着哥哥跪下,真的给猫磕了三个头。
我说:“爷爷,爷爷,小猫没看见磕头,石磨太高了。”
爷爷说:“去去去,女孩到一边玩去。”
也许是磕头应验了,虎虎果真就很平安,半年后就长成了一只又漂亮又威武的“小老虎”。
虎虎抓老鼠的本领很大,每天晚上抓的老鼠吃不完,叼到爷爷卧房的门口排一行行。爷爷第二天早上开门看到,把蹲在老鼠旁边的虎虎抱在怀里,用一只手从头捋到尾。
“我家的虎虎不简单、虎虎真不简单!”
虎虎很享受的眯着眼,骄傲的“喵---喵----喵”。
虎虎确实应该骄傲,她的到来,我们家就过上了太平日子。每次开库,粮库的印章也完好。生产队的社员都知道,虎虎是粮仓的卫士。老鼠猖獗的日子一去不返。
有一天,虎虎从上房仓库窗户的格子里,叼出了六只小猫,比当年在爷爷手掌中的虎虎还小。虎虎太聪明了,她选择在西厢房窗外的织布机里安家,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在织布机下面的柳条筐里铺好了麻袋片子。奶奶给猫咪垫了旧棉衣,就成了一个很舒适的家。
小猫长得很快,虎虎的奶不够吃。虎虎瘦的皮包骨,小猫饿的喵喵叫。奶奶做面糊糊装在两个碟子里,小猫围成圈舔。慢慢的小猫也敢离开妈妈跟着我们跑了。最喜欢抱着小猫,毛茸茸的,还会舔我的手指头,我的手指头一弯、一弯,小猫就用小爪子一碰、一碰,很是灵巧。
其实小猫早就想跑远玩啦,可只要一跑出织布机的框架,就被虎虎叼回安全区。我们小孩子也想抱,只要一靠近织布机,虎虎就吹胡子瞪眼,尾巴翘起来,随时准备扑过来咬,满眼都是不信任,我们以往的深厚交情全忘了啦。
小猫一天天长大,喝面糊糊当然不行,开始吃馍。猫很奇怪,能咬动肉,却咬不动馍,要人嚼过才会吃。大人劳动忙,嚼馍喂猫的事情就教给我们小孩子负责。男孩才没有耐心呢,喂了一次再也不管了。我和姐姐一放学,猫就围过来,此起彼伏的喵喵叫,一听就是饿坏了。
七只猫,我和姐姐两个喂。猫急的都仰着头眼巴巴的盯着我们的嘴,有的干脆跳到我的肩膀上。越着急越嚼不软,有时嚼着嚼着不小心自己就咽下去了。
后来我和姐姐上学走的时候把馍装在书包里,放学后坐在路边嚼好再拿回来喂,嚼馍嚼的腮帮子酸。
七十年代,农村特别贫困,我们家是16口人的大家庭,吃饱饭是我们家最大的问题。猫大了,一个就相当于一个小孩的饭量。虽然我们都很爱这六只小猫,养不起,只能送人。
现在一只品种好的猫要卖几千块,可当年白送都没人要,农业社分的口粮人都不够吃,我家漂亮的小猫爷爷带到集市上,看的人多,夸的人多,一个也送不出去。
猫长大了,饭量也大了,等不到我和姐姐喂。饿的不行了,就自己找吃的。厨房馍篮子不论放到哪里,猫都会找见,想尽办法吃饱肚子。我们开饭了,猫就围着饭桌喵喵叫。从前我们吃饭时,虎虎从来都不靠近,傲气的瞅都不瞅一眼。可面对六只饥肠辘辘的孩子,她也跟着喵喵喵的叫,分明是在祈求我们。
我们都会把自己碗里的玉米粥、高粱馍、苜蓿糊糊,给猫碗里匀一些,猫也不挑食,三下两下就吃光了,回头再等我们给。我们碗里也没了,人走了,猫也就无奈的散了。
有天放学回来,只剩虎虎一个躺在房门口晒太阳,不见了猫娃。我着急的问奶奶,“猫娃呢?”
“猫娃到好人家去了,平凉崆峒你表叔来了,说他们那里老鼠多,需要猫。他们山地多,粮也多,猫娃去能吃上白馍。”
猫在是愁肠,猫走是苦心。我们和虎虎说话它也不理,眼睛一眯,分明在蔑视我们薄情寡义。要抱它,虎虎生气的挣脱,有气无力的走到织布机下的窝里不出来。好几天我们家安静的和虎虎一样。我和姐姐掉眼泪,但我们知道不能哭,更不能吵着要回猫娃。
记不清过了多久,奶奶说虎虎又快当妈妈了。我们家生活更困难了,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爷爷想办法从山里买些萝卜叶子、豆渣、土豆来度日。爷爷捎话叫表叔来把虎虎抱走。说生了猫娃养不好,趁早给猫寻个好人家。
爷爷把虎虎装在一个黑布袋里,放在叔叔自行车后座的竹筐里,叮咛一定要选个好人家。全家人眼巴巴看着虎虎被带走了。这次我和姐姐放声大哭,要追回来,被姑姑和五叔死死的抱住。确认追不上了才松开我们。
我和姐姐每天都等着虎虎回来。
哥哥说:“别等了,猫蒙了眼睛就记不住路了。”
从哪以后,我们家人都不提虎虎,也再没有养过猫。
现在生活好了,我想养只猫,好好的养,养的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