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名谢福闲话石达开中
黄巢、李顺、李自成等著名的农民起义军领袖死后若干年,都出现了一种传说:当年他们其实没有死,而是侥幸地逃过了一劫……石达开同样如此,裘毓麟在《石达开异闻》中就有这样的记载:石达开在成都被凌迟处死,仅见于骆秉章向清廷的奏报;不过有人说,其实石达开根本就没有死呀。数年之前,浙江人李君,在四川的一个官署中担任幕客,有一天雇船外出,即将解缆出发时,忽然过来一个老汉,请求附舟同行。李君见他鹤发童颜而又身材魁梧,便欣然应允。老汉上船后就对艄公说:“你先别忙着解缆,很快就会起大风了。”艄公也是个老江湖了,他抬头看看天空,觉得老汉的话有道理,便依了他。果然没过多久,狂风暴作,飞砂走石,约莫一个时辰后才渐渐止歇。又过了一会儿云散月明,李君感谢他使自己免涉险境,便置酒与他共酌。老汉酒量极大,饮至半酣时,又推开船篷,仰望长空,喟然长叹道:“风月仍然,而江山安在?”李君顿生疑窦,叩问其姓名,老汉慨然答道:“世外之人,何必将真实姓名告诉他人呢?如果一定要我如实相告,只怕会使你大为惊骇啊!”李君便不敢再问。而老汉则已伏于几上酣然入睡,但闻鼾声如雷。天刚破晓,老汉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站起来对李君说:“老夫这就告辞,同舟之谊,铭感于心;日后若有机缘,尚可再会。”言毕举足登岸,但见他快步如风,转眼之间已走出好远好远。李君返回船舱,发现老汉随身携带的一把雨伞忘在舱中,想移出舱外等他来取,则重得几乎拿不动。李君大为惊异,仔细一看,原来伞柄是精铁铸成,旁边还刻着四个小字“羽异王府”。“异”的繁体字是“異”,与上面的“羽”字正好拼成一个“翼”字。李君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位老者,正是翼王石达开!
与黄巢、李顺、李自成等人的传说一样,关于石达开的这个传说当然也不可靠,仅仅表达了人们希望他侥幸不死的良好愿望而已。贵州人周询幼年跟随父亲周甫宦游入川,曾做过多年的幕僚,也曾做过几任知县、知州,民国后还曾主持过成都、重庆两地的银行。他著有《蜀海丛谈》一书,见证了石达开临刑前的镇定与从容:那一天,成都将军崇实与骆秉章共同坐在督署大堂上,司道以下的合城文武也都在场。石达开与他的两个被俘的伙伴——也都是太平天国的王爷,被带了上来。三人的头巾及靴褂都用黄缎制成,唯独石达开的头巾上还绣有五色花纹,以显示其比另外两王更高的地位。成都将军的地位大概比四川总督更高些吧,因此崇实首先问话,他是满族人,声音又特别低,根本就听不清楚在问什么。但见石达开昂起头,对着崇实怒目而视,崇实顿时“气沮语塞”——仿佛换了个位置,自己反倒变成“犯人”了。在这种情况下,骆秉章不得不出来支撑场面了,他对石达开说:“石达开,你今日就戮,为你着想,也颇为值得了。算一算,自从你们起事以来,蹂躏数省,我方的封疆大吏,仅仅死在你手上的就有三人。今天以你的一死作为了结,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石达开笑着说:“这就是俗话所说的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呀。不过,今生虽然你杀了我,怎知道来世不是我杀你呢?”说完以后,欣然就缚。在走下台阶步往刑场时,石达开的脚步略微缓了一缓,另外两位太平军王爷仍侍立于石达开左右,并且说:“仍然请主帅先行。”石达开这才快步前行。三人从被绑缚着抵达刑场,全都神色安然,绝无一丝畏惧退缩之态。当时周询的父亲周甫正担任成都保甲总局提调,亲眼目睹了这一慷慨悲壮的场面。因此,周询的记载应该是可信的——也就是说,石达开并不存在侥幸免祸的可能性。一说与石达开同赴刑场的是太平天国的宰辅曾仕和与中丞黄再忠。曾仕和因为实在忍受不了巨痛,凄惨地呼叫了一声。石达开就对他说:“你为什么不能忍受这片刻功夫呢?你就这样想一想:倘若我们捉住了他们,也会这样对待的。”于是曾仕和便咬紧牙关,没有再呼一声。难怪当时的场面不但令“观者无不动容”,连敌方将领也不得不称赞石达开为“真奇男子也”。
1856年石达开为避北王韦昌辉加害而逃离天京时,其留在天京的家人与部属全被韦昌辉杀害。1857年离京出走以后,他于1859年生下一子,取名石定忠。大渡河畔,石达开决定舍命全三军时,携带着5岁的石定忠一起走进了清营,石达开死后,石定忠被以石灰堵住口鼻闷死。石达开被俘以后,清军连狱卒也对他极为尊重。据说石达开被杀以后,定忠因不见其父,日夜啼哭。狱卒谢福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说,你父亲已经被处死了,上面吩咐,也不能让你活着呢。定忠就问:“我死之后,能不能见到父亲呀?”谢福答道:“正好与你父亲在天上相会嘛。”定忠顿时破涕为笑……《官场现形记》的作者李宝嘉在其另一部著作《南亭笔记》中还有如下记载:骆秉章是广东花县人,石达开虽然出生于广西贵县(今贵港市),原籍却也是广东,何况清朝时两广统称为“粤”,只不过一个叫“粤东”、一个叫“粤西”而已,因此,两人应该是同乡了。石达开临刑之前,恳切地将石定忠托付给他。骆秉章看在同乡的份儿上,点头应允,将定忠收留于官署之中。眼看着石定忠快满20岁、即将举行成人加冠仪式了,有一天骆秉章问他:“你已经长大成人了,打算从事哪一项职业以安身立命呀?”哪知石定忠大声说:“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替父亲报仇雪恨!”骆秉章吓坏了,表面上不露声色,不久就悄悄让人将他毒死了。行文至此,李宝嘉感叹地说:“呜呼!父子天性,乃一至于此哉!”其实,只要稍加推敲就知道这一记载之荒诞:骆秉章病死于1867年,生于1859年的石定忠如果能够活到20岁左右,则骆某早已死去十来年了!何况当时石家父子被俘早已众所周知,骆秉章焉敢于众目睽睽之下将石定忠收养于总督衙门里?
传说中石达开还有两个女儿,一个名叫石绮湘,她美丽而又特别聪明,文章也写得不错。当年在天京时,东王杨秀清曾经将歌妓、舞妓集中于一处,称为绮红院。有一次绮湘偶然前往绮红院观舞听乐,使院中美女都相形见绌。洪秀全的长子洪天贵福被立为太子,洪秀全看中了石绮湘,想让她当太子妃。可是石达开看不上洪天贵福,认定他将来不可能成为天国大业的合格接班人,因此没有同意。石达开于1863年入川时,绮湘亦跟随于军中,当时她已经19岁了——也就是说,石达开15岁时就做了爸爸!可惜入川不久,石达开就因病去世。这一来军心动摇,各将领大多畏惧蜀道崎岖难行,准备离川南返。在这关键时刻,石绮湘挺身而出,坚定地说:“翼王的心意,诸位将军都是知道的。如今翼王虽然病亡,其雄心壮志却并未消亡啊!诸位将军只看到路途之难易,却不顾全军之安危,长江以东敌骑纵横驰骋,我军很难站住脚跟,要夺取江浙一带谈何容易!何况金陵朝廷百事废弛,四分五裂,各大臣、各将领都自立山头,相互之间形同水火,怎么可能给咱们以有力的支援?咱们孤军南返,内外隔绝,实在是太危险了!”但见她慷慨陈辞,力竭声嘶,最后竟涕泪俱下。将士们都深受感动,终于决定继续北上。不幸行至瞿塘峡时,忽然天昏地暗,巨浪滔天,船被打翻了十之七八。将士们的痛哭声与飓风的狂吼声混成一片,部分殿后的士卒见此情状,哪敢向前,都南向而溃。绮湘仰天泣呼道:“全军覆没,罪责在我。苍天啊,为什么置我于这种地步啊!”说完奋身往水中一跃,转眼之间就被无情巨浪给卷走了。